成長不是問題,遺忘才是《小王子:最值得珍藏的名家譯本》

2017 高中組 第二名
姓名:吳師安
學校:台北市師大附中 多媒體科 一年級1427班

        我們一直奔跑著向前,互相擦肩,不知道終點在哪,只能嗅著似乎可循的路徑,配著衝動的腳步,踏上一個個轉運站。車水馬龍中,我一直在尋找小王子,希望能遇見他,希望那乾淨的心靈可以復甦我心上的痲痹荒蕪,就像當初他出現在乾渴的沙漠上。

  九歲的那一年,第一次遇見了《小王子》。當時並不曉得修伯里正在找尋蒼茫人海中的遺珠,所謂偉大的性靈。只是看著這本書,先是被吞噬大象的巨大蟒蛇給震懾住了,吃驚地張大了嘴,也驚奇地跟著小王子路過每個有趣的星球,一起因為國王荒誕的命令、酒鬼驚人的啤酒肚,咯咯笑著,再替生意人可悲的數字及地理學家的麻木感到惋惜,心想他們錯了多少美好的星塵!擔心著箱子裡健康的小羊,還有罩子裡的柔弱驕傲的玫瑰,也思念那身被馴養的狐紅色。「只有小孩子知道他們在找什麼」,就像板閘員所說,我很幸運,也有著雙透明乾淨的眼睛。

  有人說,童年死在明瞭我們會死亡的那一天,爾後我們開始感到害怕悲哀。之後每每閱讀小王子我會落淚,感覺到小王子無聲倒在沙上,是死了,再也找不著了。怪小人兒他太揮霍了,明明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離開的他的玫瑰,離開他的狐狸,離開這個可愛又悲哀的世界,但他還是愛了,而且傾心的去愛所有的萬物生靈。倏忽間,我想我也成了「大人」。開始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吝於去分享愛,害怕被馴養就有流淚的風險,結果像隻刺蝟一樣,張牙舞爪的武裝自己的寂
寞空洞,卻又因為寂寞,失措地戴上如土耳其天文學家貴重的衣服、愛上自大先生的帽子,然後不由自主的,再和點燈人一樣,繼承了可怕的生活:一直奔跑向前著,天文、地理、歷史、算數、文法進步了,只是好像少了什麼。

  所以,我們就以為成長本來就是這樣,彷若不由自主的,花開花落間,都會為自己的心上築了好高好高的牆,蒙上眼睛,然後成群結隊地在孤獨裡奔騰。

  事情不是這樣子的,第十三次跟著小王子重遊這趟旅程,找到了答案。「其實真正的問題不在於長大,在於遺忘」,我想。好比說最美麗最簡單的動作,旋轉。小時後,開心的時候我們會旋轉,自己慢慢地轉,抱著鍾愛的娃娃哼一首不成調的曲子邊轉,又或是拉著朋友的手飛快地轉,一邊大叫大笑,轉出世界上最美的舞。之後長大就漸漸遺忘當初的那些溫暖:一顆晶瑩的彈珠、一派日光、一抹微笑,忘了怎麼開心到手舞足蹈,而開始往人多的地方游去,希望能獲得溫暖
,即使只是背對背取暖。如同蛇說的:「人多的地方也很寂寞。」只見人們都旋轉著疏離,他們大聲嘲笑你,要你忘記當個孩子的事,要你忘記那一顆顆閃爍的夢想,笑你不可能轉一轉就得到永恆的快樂。可是旋轉就只是旋轉,小時候我們最愛的旋轉木馬每天轉,我們親愛的地球也在轉,只有我們自己忘記怎麼轉了。其實愛旋轉就愛旋轉,根本不需要知道下一刻幸福在哪裡,更不會去肖想永恆 。人生也是如此,諸如此類。

  就像我們都以為我們只是路過人生,所以漫不經心,不敢認真面對事情,不敢認真的馴養一匹狐狸,更不敢全心全意去愛一朵玫瑰,深怕我們有一天會承受不住那些失去的痛苦, 但小王子何嘗不是路過地球?他路過的更多,但他卻願意去馴養或是被那隻狐狸馴養,願意替那隻再小不過的羊感到歡喜,願意去看再稀鬆不過的日落,他也不過是一個人,甚至還是個小人兒,卻願意用他的全部去愛一朵沒有爪 子的玫瑰……。他責無旁貸地活著,全心全意,相對我們,長大後受的傷多了,退卻了。我想,其實小王子仍活在心中,只是被我們的「大人視角」埋在一個很深很深、自以為很安全的玻璃屏風內,給遺忘了,我們選擇拒絕所有生死離別的喜樂或無常,以為平穩踏上別人指引的人生道路,卻又不願莫名其妙地跟隨別人的腳步,頑固地不斷向命運還手;我們的心不斷悸動著、心動著,只不過忘了自己有多韌性,多勇敢。

  成長應該也是, 真正的問題不在於長大,而在於遺忘,如果我們能一直記得那雙乾淨透明的眼睛,一定能成為真正出色的大人的。我們可以選擇談論著橋牌、政治、高爾夫球和領帶,卻仍然做著彩色的夢;我們也可以選擇不要放棄天真,談論著無聊的現實,再從中發現美麗的奇蹟。或許,這才是所謂偉大的心靈,不是紅塵外的純淨無染,而是紅塵中再平凡不過的日常:平凡但因為你而獨一無二的日常。

  第十四次閱讀小王子,覺得這本書不是致每一個人還是小孩子的時候,而是每一個人,因為我們心中仍住著個小孩子,我們都曾是小孩子,我們都還是小孩子,也許,只是不小心忘了這件再重要不過的事罷了。

  雖然最後即使走遍了人間荒漠綠洲,或許無法親眼見到那麥金色頭髮的神秘小人對著我靜靜的微笑,談一場旅行,談一場夢想,但彷彿俯仰之間,抬頭仰望星空,聽見了小王子銀鈴般的琅琅笑語從我喉中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