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紀念品的旅行

2022 國中組 第四名
姓名:黃可伃
學校:宜蘭縣縣立復興國中 七年十四班
書名:只是微小的快樂:便足以支撐這龐大荒涼的人生

紀念品似乎是許多旅行者習慣性留下回憶的方式,每到一個名勝景點便帶回一個商品做紀念,用以回味當時的心情。但紀念品與紀念真的是同等的嗎?沒了紀念品就沒有旅途的特殊回憶嗎?顯然在某個層面,這只是為我們的消費找藉口,將「買紀念品」這件事合理化。

「如果沒有紀念品,能留住什麼回憶?該留住的肯定都會留住的。」在《只是微小的快樂:便足以支撐這龐大荒涼的人生》書中作者張曼娟提到,年輕時偶爾去旅行,到每個景點都會買印有地名的紀念衫和馬克杯等紀念品,有時出於分享的美意,還會帶幾件紀念衫回來饋贈親朋好友。後來她漸漸發現,當沒去過優勝美地的朋友,被問起為何穿那裡的衣服時, 反而顯得尷尬、應不出回答。並且那些紀念衫的質料通常不怎麼好,沒洗幾次便變型了,最終只能淪落為睡衣。此外,紀念品不是在櫥櫃上落灰,就是躺在某個而箱子裡,被塞至儲藏室中。她毅然決定不再購買紀念品,只將回憶留置心中。閱讀當下,帶給我頗大的震驚,因為對於我而言,到每個景點首要之事便是尋找販賣紀念品的小舖。

回想我第一次搭長途飛機到義大利旅遊時,路旁的小攤販上,賣著各式稀奇古怪、從沒見過的物品。有的是刷上國旗顏色的手持式木偶,輕輕提起操作用的木頭,便向下牽引黑線,黑線又連接到木偶的手腳,透過一些小技巧,奇妙地賦予了木偶生命,使其能自在舞動;還有的是著名建築物的迷你陶瓷擺設,三兩並列即為一條街,多買一些,則可聚集成小村落,若再放進人物小公仔,便可玩起辦家家酒。在整條商店街上,充斥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所拼湊出的叫賣聲,雖不知道具體內容為何,在我腦海裡,他們全都自動轉換為慫恿我買下商品的黑衣人。也因此,只要有賣紀念品,我便不能自已的嚷嚷著要買,最後帶回了一袋袋的吊飾和特色磁鐵等,將冰箱貼得密不露風,書包掛得叮噹作響。在別人眼中或許因購買過量顯得怪異,但在我看來那是證明我到過那些地方的最佳依據,每每瞧見,即會露出驕傲、滿足的微笑。所以,旅行怎麼能不帶走任何象徵性的東西呢?

我家書房內的紀念品櫃,裡頭有著各式各樣、不同文化與民俗的當地小玩物。原先都認為他們是當地特有的商品,並且若日後記憶因時間相隔甚久而模糊,還能透過這些紀念品,睹物思情,憶起旅行時的種種。但隨著年紀的增長,見識也越發豐富,我漸漸發現,曾經以為在台灣買不到、讓我引以為傲的商品,早已不再獨特。一次我們全家到台中遊玩,到一間木工觀光工廠參觀和體驗手做小吊飾,末了來到紀念品小賣部,正當我欣賞著架上的木刻雕塑時,赫然發現我最喜愛的、漆著義大利國旗的木偶玩具竟出現在旁,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想確認是否因疲憊而出現幻覺,但令我失望的,是那木偶貨真價實的觸感。

紀念品對以前的我而言,是獨特、僅我才有的物品。曾幾何時,我掛在書包上的吊飾卻和他人重複;到同學家討論作業,看見他書桌上放著和我一模一樣的擺飾。昔日的信念隨之破滅,紀念品沒了以往的獨特性,以其為媒介觸發的回憶,似乎也變得平淡無味。從此之後,我便索性不再購買紀念品,學習將記憶通通置於腦中,如此,原本美好的印象,才不會因外物而變質。同時隨著想法的成熟,我不再執著於透過紀念品證明自己確實到過某些地方,反而認為記得旅程中遇見過的人事物,才更為重要。

旅途當中最珍貴的是與人互動的回憶,是無法透過紀念品取代的。我第一次到義大利那年,不僅喜愛買紀念品,也愛到處走跳。到一個定點,我便東奔奔、西逛逛,看任何東西都像發現新大陸般新奇,轉頭正想和大人們分享我的見聞,才驚覺自己早已脫離了人群。一個人站在陌生的街頭,沒了方才的雀躍,無助地尋找熟悉的身影,卻絲毫沒有進展。我就站在那,任憑淚水撲簌簌的流下,一旁經過的路人雖投以關切、憐憫的眼光,卻無人願意伸出援手,又或許是覺得無法和亞洲小孩溝通吧。突然一位女子朝我走來,向我說著聽不懂的語言,她看我不明白便比手畫腳起來,最終透過肢體語言,她帶我回到最初下車的地點,遇見了迫切找尋我的父母。那時我們沈浸於重逢的喜悅,草草鞠躬道謝便離開了。至今我對於那趟旅程中溫暖而美好的記憶念念不忘,我們雖不熟識,甚至不知姓名,但完全無需也無法透過一件物品來留念。

紀念品與回憶,是兩個獨立、可拆分的事物,認真較量價值,抽象的回憶要比實體的紀念品更可貴。不論是旅行過程與人的邂逅、眼前的動人景緻,又或是突然領悟的簡單道理,皆深刻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