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長河中,獨一無二的我。

2023 國中組 第一名
姓名:黄千容
學校:復興國中 國二
書名:棄貓:關於父親,我想說的事

我們生活的這個時空就像一件紡織品,由成千上萬條數不清的細線交纏而成。這些織成我們生命的線,來自生長的土地,源於代代相傳的文化,也由靈魂本身所構成,而我們是座落在橫豎之間的一個點,縱使絲線錯落,遍佈在人間,這個點終究會因為材質不同,而成為獨一無二的我們。
《棄貓》作者村上春樹描繪的就是他自己與父親在這個世界角落中的存在故事。
作者父親生於大正六年,日本一個寺廟住持的次子,那是個極其不幸的世代,經歷日本經濟大蕭條、對中國的八年抗戰、更飽受第二次世界大戰摧殘。用刀槍斬殺被俘擄的中國士兵,那樣的過去在作者看來,早已在身兼士兵及僧侶的父親心裡,留下巨大疙瘩。「但這種記憶是不是可能化為眼睛看不見的傷痕,即使那深度和形狀改變了,到死都還糾纏不去呢。」這樣刻骨銘心的歷史,並非作者父親單獨承受,而是日本國族共同負載的集體回憶,這樣的哀痛透過代間傳遞,連作者本身也隱隱約約察覺。
但分明就是呼吸著不同時代空氣長大的人,為什麼現在還能感受到上個世紀猶存的創口?
這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我在自己與母親的交織的故事裡找到答案。我們倆的童年都在多雨的蘭城中茁壯,無論是成長環境、人生旅途上所遇到的人們,還是個人外貌特質,都有無法否認的相似。每當有人看著我們母女說:「你們根本就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吧!」的時候,心裡一股莫名的火就會竄出,悶燒般蔓延至神經末梢,連指尖都看不順眼,不明白我的身體是屬於誰。我不想跟任何人「很像」,我想要全然的擁有我的身體,我的氣質,我的思想,我的人生軌跡。無奈我和媽媽到目前為止的童年幾乎完全重疊,甚至在我趕公車時,彷彿還能看到高中的她坐在車上聽MP3的身影。公車跑了,我心悵然。
媽媽和我一樣,生活在小鎮,到市區讀書,甚至和她一樣,我對讀書的熱情從沒退減過。至於之後的人生,她聽祖母的話就讀師範學院,讀了研究所,沒能依照她的想法讀商科。結果當老師沒多久,就結婚生子,功成身退。雖然她現在還是有自己的事業,但對我來說,這並不是一個理想的人生。這種想法並非出於叛逆。畢竟她的人生雖然很棒,但是出生在這個時代的我,也會希望自己的生命會有更多的可能性,遇見更多不同的人,認識更多自己沒有去過的地方,尋到屬於自己的夢想 。
但是很遺憾的,甚至令我感到害怕的是,我和母親實在太過相像,彷彿我以後會步上她的後塵,我在目前為止的求學生涯中做的每個選擇,每個決定,是乎都正朝著她的方向走。因為我知道,我這個人,是由無限件生命中大大小小的事累積而成的個體,家人在我的生命中佔了太大部分,或許這樣的情況在每個家庭中都是無法避免的存在,但我依舊很恐懼,恐懼成為不幸的那個人,恐懼成為我媽媽,恐懼成為無法決定自己命運般過完一生。
在書中,村上春樹的父親希望兒子成為一個認真讀書的孩子,把在戰爭時代無法完成的夢想託附在兒子身上,但是村上春樹卻勇敢選擇了年少的自己所認為的「重要的事」。長大後驀然回首,也非常堅定的相信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這是作者在和父親相處的過程中所學到的事,即便最後他沒有完成父親的寄託,在和違背父親期望這種壓力拉扯之時,他確實也更意識到他想要什麼,成為人生課題之一。
突然之間,過去的一幕浮現在我腦海。媽媽跟我說, 她希望我去讀國外的大學,她以前沒機會,出不去外面的世界,但她希望我的青春,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不要顧慮我們。」她說。
我想,這就是我和我母親不一樣的地方。村上春樹的父親把在戰爭時代無法完成的夢想託附在兒子身上,但是村上春樹卻勇敢選擇了自己的路,藉此煉出自己人生的另一番智慧。我的祖母因為年少離鄉背井所以希望女兒留在身邊照顧,我的母親放棄夢想,留在家鄉,卻不因此停滯,更堅定的把這份築夢的力量傳承給我。對於人生不同的選擇,都同樣能留給下一代不同人生提煉出的智慧。未來我的選擇,也將影響我的人生,我傳承給下一代的歷史。
「我們只是朝向廣袤大地降下的龐大數量的雨滴的,無名的一滴而已。但那一滴雨水,也有一滴雨水的心思。一滴雨水的歷史,有將其傳承下去的一滴雨水的義務」,村上春樹如是說。歷史並不只存在於過去,只是融在血液,靜靜地在下一代孩子的體內流淌、灌溉,長成他們自己的樣貌。
而即便這個世界由歷史與未來牽繫著,我仍然是獨一無二的我,因為每一條靈魂,都會碰撞出自己的色彩。